刚出生的那几年我们还住在一栋每家只有一个房间,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的福利楼里。我是父母一手带大的,幸好我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没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我现在还记得大概3、4岁得时候一个人在家玩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我妈一个手镯。当时我害怕得想找胶水给粘起来,爸妈一回来我就大哭,以显示自己的悔恨之心。
上小学之前我们一家终于搬到了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的平房里,从一个窄窄的楼梯上去,还有二层,床啊什么的在二楼。我记得二楼的地板总是发出响声,边缘上由一些简陋的柱子挡住,爸爸妈妈睡大床,我睡小床。那时候妈妈每天最早起床给我们弄早饭,而我每天早上跟我爸比赛谁起床起的快,冬天的时候我总是把毛裤和外裤套在一起穿,这样才不至于慢他太多。星期天的早上总是被我们家那台洗衣机的声音叫醒,阳光晒进来,金黄而温暖。爸爸妈妈出行的工具就是我爸一辆自行车,总是爸爸推着妈妈走在前面。后来我长大了一点爸爸教会我骑自行车了,我就得到了自己一辆小小的自行车,跟在爸爸后面,我们还一起骑到了东湖。平房的邻居们大家关系都很好,包括我,当时有三个小女生和两个小男生总是在一起玩,每天追来追去的玩的汗流浃背。小时候觉得最爽的就是我妈把我垫在背上防汗湿的毛巾抽出来的那一瞬间,爽歪歪啊简直。
可惜好景不长,9岁的时候对我很好很好的外婆去世,肝癌,我还记得很多很多管子从外婆身上牵出来的样子。外婆是个工作狂,据说她走之前说胡话还说的是工作。10岁的时候爸爸跳槽,一次出差回来,我妈在他包里发现一个陌生女人的照片,长发、高颧骨,我还记得我看到的是一张黑白的复印照,或许是她找到之后复印的。很快,离婚就被提到了日程上。让他们争执不下的是我。那段日子在我记忆中很混乱,很多事情搅在一起。其中包括父母有一次争执,我爸第一次出手伤了我妈,我一路跑到外公家求救。包括我第一次见我爸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头发长到膝盖,扎成麻花辫束在脑后。包括父母最终离婚,第一次我被判给我爸,原因是我爸的经济条件更适合养小孩。包括我在法庭上是如何受不了煎熬,一个人冲出来,从很远的地方一个人走回了家。包括我爸搬出我们的小平房,带走了他的电脑和自行车,装到一个搬家用的卡车里。包括我跟我爸一起在他租的房子里生活的那一小段时间,他每天有接不完的电话,每天我都感觉很奇怪,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变得陌生,似乎不再是小时候那个逗我开心永远为我好的爸爸了。
后来我妈又把我要回去,初中几年我在我妈这边度过,那段日子感觉很模糊,现在已经想不起我是怎么跟我妈相处的,只记得我成绩不算好,我妈操碎了心,每天跟我爸讨价还价我的生活费,我妈把每一笔开销都记下,给我看告诉我每月700是多么不够,总之日子过的很不顺。那段时间感觉我离每个大人都很远,伸手出去什么都抓不住。但是在学校里还蛮开心,大家情窦初开,每天都有各式各样让人八卦的事情。男生们天天讨论这个好看那个丑,然后对每一个有机会下手的女生展开各种奇怪的攻势。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喜欢貌似就是折磨对方,男生爱把女生弄哭,女生爱追着打男生。而那时候的暗恋真的是那种不求回报的,只要每天能看见他的脸就会很开心。
到了初中最后一年我妈终于受不了了,跟我说你也长大了,可以一个人去你爸那边生活了,我实在是支付不起你的生活了,你到你爸那边会生活得更好。于是我妈拿出我考的最差的一份试卷,到法院要求把我判给我爸。结果不出意外的我妈胜诉。我爸后来一直对这件事很耿耿于怀,说你妈这完全是诈骗,你过来之后成绩明明不错。第一次去我爸的新房子,我当时就像乡里人进城一样,觉得好漂亮啊,还有我自己的房间,到处都是落地窗、木地板、水晶灯。这以后真的就是我的家吗。但新鲜感很快过去,我明白这里永远不是我的,只是一个冰冷冷的躯壳。我记得我爸不给我一点多余的钱,一点事情就打我,有一次打断了扫把,有一次一巴掌打得我鼻子血流不止。高中晚自习很晚才能回家,8点到家我爸还有那个女的已经躺下了,桌上有留给我的冷饭冷菜,没有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有时候经过那个房间门口可以听到里面传来不明的呻吟,很恶心的感觉。2006年底那个女人生下了一个儿子。宣告我真正的末日开始。不想仔细回忆,就是生下小孩后那个女人的爸爸妈妈弟弟全来了,慢慢的我总觉得越来越没有我的位置,做的那些菜完全不合我的胃口,还总是被人说没有礼貌一脸阴沉。慢慢的我的房间就被一个大叔占了,慢慢我就这样软弱的搬到了我妈这边。从此之后我再也没回去住过。其实在这段日子里最寒心的不是任何什么别的,而是我的亲生父亲对我慢慢的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我是他的负担,他美好生活的障碍。我讨厌这种感觉,我只想逃开他。另一方面,我跟我妈的关系也开始变的微妙了。但不管怎么说,好在我中考高考RP都不错,不过高中进了文科重点班,全班都是女生,只有5个奇丑无比的男生,所以总感觉自己的高中生活缺了点什么。但是最好的朋友都是高中时候的,那时候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抄作业,相互鄙视又相互欣赏,直到现在我们之间虽然很少说什么动情的话,但是我相信感情永远都在,半夜里我也就只敢给这群人打电话,多损的话都能张口就来,我也不怕你们离开。
快要过完的这四年大学生活,也许会变成我这辈子最怀念的日子。虽然跟父母的问题没有解决,或许永远也解决不了,但是我学会了很多小时候错过的东西。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很糊的女生,我经历了一些以前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和感情。又开心,又难过。又丑陋,又美好。就算也许现在都过去了,我不后悔走这一趟,这一路所有的心情我都如数家珍。包括刚开始的疑惑、害怕、确认、欣喜、甜蜜,到最近的绝望、难过、相信、坚持、放下。谢谢你把最美好的年纪给了我,谢谢你这一路赠与我的一切。我还是会很想你,但是我学会自己承担自己吸收自己消化。我开始接受你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我开始真心觉得只要你开心我就满足了。再也没有前段时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只想我们都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我还是想要得知你的近况,但是我会忍住不想,我会告诉自己你会照顾好你自己。我还是不愿意失去你,不愿意你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或许我还是很自私,不想你忘记我,说明我还是忘不了你。但是我只要自己写写这些,自己看看我就能宣泄,我想以后能变成更坚强的人,变成你想我成为的那种人。
剩下的日子要和毕业论文、出国那些鬼事作斗争。希望我能和一切糟心事说拜拜,能顺顺利利毕业,顺顺利利的出国,顺顺利利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顺顺利利的遇到一些人和一些事,顺顺利利的遇到我想遇到的那个人,顺顺利利的走完这一辈子。